周瑞家的就嗔他:“二奶奶跟前,有你这么说话的吗?”
费婆子不忿:“二奶奶是那房的二奶奶?是我们黑油大门里的二奶奶!是大老爷大太太的媳妇!我们太太的旨意,我不跟他说跟谁说?你有话只跟你们那房的太太媳妇说去,跟我过不着!”说完竟拍屁股走人了。
费婆子如此放肆,凤姐竟不能辖制。周瑞家的亦知老太太一去,大房二房的面子早晚撕破,只是没想到丧事未完,硝烟已起。
周瑞家的因走去跟尤氏说:“二奶奶说从库房挑件略过得去的屏风送往寿山伯家就是。”尤氏发出对牌令人去办。
赖大家的又走来道:“棚铺的掌柜来要结账。”
尤氏道:“岂有此理。从来红白喜事都是拆棚结账。敢是他们把这些个蒿秆席子都卖给我们了,七七以后不来拆不运走了?”
赖大家的道:“我也是这么说哩。人家说满大街的人都在说府里亏空,怕晚来结账拿不到银子。”
尤氏道:“满大街的谣言听得么?告诉他没这个规矩。拆棚时候自然不差他分毫!”忽然觉得耳朵空虚,贾芹来报:“家庙的僧人此刻歇息,外请的僧人说斋饭供的不好,撂下木鱼罢经了。”
尤氏道:“斋饭何以不好?”
银蝶报告:“这次斋饭林之孝家的派的是秦显家的,他原没经营过这个。”
尤氏道:“原来给园子里作饭的柳家媳妇不是熟稔么,为何不指派给他?”
派给尤氏支使的丰儿因道:“那柳家媳妇一窝前些时花银子把自己赎出去了。”
尤氏就对贾芹道:“糊涂油蒙了心。既然外请的和尚不好好念经,就该即刻把你麾下的僧尼找来救场。养兵千日,用兵一时。这当口还讲究什么轮班歇息?你看我这一日何曾有喘气的工夫?连茶也顾不得喝。”
银蝶忙捧过茶盅去,尤氏这才呷了一口。忽然诵经声大作。侧耳细听,是清虚观的道士在吟唱。那张道士见贾母灵前竟沉寂起来,忙召唤绕灵唱经累了暂歇的弟子再站起来绕棺高唱救场。尤氏听了,方松口气。
丧事安排在荣府正堂大院操办。宝玉、黛玉迁到正堂后面的房子里居住。鸳鸯等亦挪到凤姐院后的房子里暂住。那鸳鸯只在贾母灵前守着,茶饭不思,哭一阵,停一阵。王夫人分派平儿领着几个丫头婆子去看守贾母大院。
那平儿领命后,贾琏王熙凤分别叮嘱他,须将贾母遗留下的装金银家伙的箱子究竟有多少粗点一下,以便心中有数。
平儿支开别人,在各处转了转,略揭开几箱验了一下,才知贾母遗产十分殷实。这还不算别的细软,及那外头每年的地亩收入。
四七头日,平儿正守在贾母院正房,只见贾环贾琮结伴晃了进来。平儿迎上去问好,又问他们不在那边待客祭奠,却到这里来作什么?贾环道:“来取点我亲奶奶的东西好用。”
平儿道:“老爷太太吩咐过,老太太这边东西一点不能动。待白喜完了,他们自有安排。”
贾琮道:“那个老爷太太说的不能动?我们老爷太太就让我来且取些好摆设过去,说我那屋里跟猪圈似的,亲奶奶这里随便取几件拿去摆上,都能蓬荜生辉。”说着就指那多宝格里的翡翠丝瓜,问贾环:“你看这件如何?”
贾环道:“我不稀罕。我娘跟我说过,那边那个拳头大的夜明珠是个镇宅之宝。”
贾琮道:“那要拿到我们那边镇宅。我们原是大房。”
贾环道:“放屁!荣禧堂在你们那边还是这边?夜明珠就该挪到荣禧堂去!”
贾琮道:“荣禧堂本该大房使用。袭爵的是谁?是你家老爷还是我家老爷?”
贾环道:“咦,原说好一起来要同仇敌忾的,你怎么竟跟我争夺起来了?”
贾琮因对平儿道:“我们太太深恶二爷二奶奶还有你平儿吃里扒外的,如今靠山没了,看你们横行到几时!”
贾环也道:“我娘受你们辖制受够了,如今要过翻身日子!”两个人说得平儿目瞪口呆。
平儿早命一起守屋的琥珀去飞报两位太太,说两位小爷到贾母院聒噪,王夫人便命凤姐去解围,邢夫人道:“二奶奶劳乏,二奶奶且回屋歇歇。”就派王善保家的过去。
王夫人又命丫头知会探春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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