打开尘封历史寻访南宋古迹
■观察记者 施 娜
“靖康耻,犹未雪;臣子恨,何时灭。”南宋名将岳飞英勇抗金的故事,如今依然为杭城的百姓津津乐道,可谓上至耄耋下至孩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。走在街头巷尾,仍不时可以听到有人在述说着岳王的故事:一生四次北伐,精忠报国,可惜奸臣当道,朝廷用十二道金牌将其召回,以莫须有的罪名杀害。风波亭内报国无门、收复无望的岳飞仰天长啸“天日昭昭、天日昭昭”。至此,“还我河山”终成了一场空。金人曾感慨“撼山易,憾岳家军难”,此后,即使宋孝宗有心收复,可惜已无可用之将才。
这是一个英雄的悲剧,这也是那个时代的悲剧。思绪不知不觉地飘荡到了那个年代……
皇城兴衰
1127年,宋徽宗和宋钦宗被金人掠走,北宋宣告灭亡,史称“靖康之难”。同年,康王赵构在南京应天府(今河南商丘)登基,是为宋高宗。从此,开始了长达150多年的南宋统治。
不久,宋室南渡,随后逃往杭州。
在经历了苗刘之乱后,宋高宗登上中和堂题诗曰:“……瞻彼草木秀,感此苍痍新。登堂望稽山,怀哉夏禹勤。神功既盛大,后世蒙其仁。愿同越句践,焦思先吾身。艰难务遵养,圣贤有屈伸。高风动君子,属意种蠡臣。”表达了自己愿意效仿先贤,希望能有范蠡、管仲一样的能人来辅佐完成复国大业。然而,这始终只是一时之感,复国的理想在金人的和谈意向中随风瓦解了。
此时的杭州,在遭遇金人的烧杀抢掠后,已是满目疮痍。但是高宗对这“地有湖山美,东南第一州”情有独钟。绍兴八年,宋高宗下诏定都临安。早在吴越时代,民间就有诗云“天目山垂两乳长,龙飞凤舞到钱塘。山明水秀无人会,五百年间出帝王”,终于,这里迎来了第一个也是仅有的一个中央王朝—南宋。从此,杭州成了全国的政治、经济、文化中心。虽在当时,临安是被作为行都,但到了南宋中期,人们就已经直接改称都城或京城了。
既为行都,岂能无行宫?南宋皇宫开始在原来州治、吴越王宫的基础上扩张兴建。整座皇宫依山傍水,呈西高东低的不规则方形,钱塘江在前,西湖在后,东望城郭,西眺群峰,身在其中,整个杭州的湖光山色尽收眼底。宋高宗时期,是皇宫大规模兴建殿宇、亭台楼阁的阶段。南宋皇城的基础就是高宗在位时奠定的,后又经南宋王朝各代帝王的改建扩建,日趋完善。经过一百多年的精心营造,这座方圆九里、独具匠心的皇宫犹如璀璨的明珠,熠熠生辉。这也是我国历代皇城中惟一一座坐南朝北的皇宫。也许是心系北方吧。
作为当时的都城,南宋统治者对临安城也是倾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,修建了大量的建筑,城市规模不断扩大。据考证,当时南宋国土面积占北宋时的五分之三,到南宋后期,凤凰山上布满了金碧辉煌、巍峨壮丽的宫殿,红墙碧瓦争相辉映,临安人口一度达到了156万。当时,世界上最大最繁华的城市威尼斯也不过十几万人口。意大利旅行家马可·波罗称赞它为“世界上最美丽华贵之天城”。
眼看它起高楼,眼看它楼塌了。这座皇城终究还是在南宋皇帝的“宴游无度、声乐无绝”中衰败没落了。
1276年,元军攻陷临安,太皇太后谢道清签署了投降书,三宫被俘北上。随后,尽管文天祥、张世杰、陆秀夫等“宋亡三杰”在东南一带奋起反抗,却也难挽狂澜。一向靠议和求生的偏安王朝,终于走到了尽头。“辛苦遭逢起一经,干戈寥落四周星。山河破碎风飘絮,身世浮沉雨打萍。惶恐滩头说惶恐,零丁洋里叹零丁。人生自古谁无死,留取丹心照汗青”,历史的天空响彻着无数英雄的无尽悲歌。
元军进驻杭州后,元至元十四年(1277年),南宋皇城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“焚毁过半”。十年后,江南佛教总管、西僧杨琏真伽报请获准,在皇城废墟上建五座佛寺,即在垂拱殿基上建报国寺,在延和殿基上建小仙林寺,在福宁殿基上建兴元寺,在和宁门址上建般若寺,在芙蓉阁址上建圣果寺。五寺在元末又毁。到了明代,张士诚进入杭州后,以万松岭为界,南宋的皇城旧址成了荒郊野岭,慢慢地消失了。只有报国寺屡毁屡建,至清尚在。
凤凰折翅
怀揣着浓郁的南宋情结,观察记者开始了寻访南宋古迹之路。
凤凰山、将台山、吴山等山脉连绵不断,走在山路上,即使有指路牌,仍还是辨不清确切的方位。朝代的更替、岁月的冲刷,南宋皇宫现今在地面上的建筑已荡然无存。这里,满山林木郁郁葱葱,人烟旱至,幽静的有点可怕,全然不见当年的琉璃砖瓦、亭台楼阁,一切只能在脑海中想象了:宋高宗和宋孝宗登上将台山山顶,检阅皇宫禁卫军操练;皇帝携着嫔妃在皇宫后苑嬉戏游玩,中秋之夜静坐月岩边等待月亮升起……
繁华总随流水去,叹一场,春梦杳难圆。
来到圣果寺遗址,晨钟暮鼓如过眼云烟,曾经的宏伟壮观,现在只能靠一块文物保护碑来佐证了。“西方三圣”面目全非,隐约中有莲花状的图纹;高宗手书的“忠实”两字矗立在十八罗汉旁倒是清晰可辨,但是落款的赵构二字早已不翼而飞了。宋代皇帝都是才华横溢的主,在文艺上都有很高的天赋。如宋高宗就精通诗词歌赋,擅长书法、绘画。这些在他的传世之作《蓬窗睡起图》、《草书洛神赋》、《正草千字文》中可见一斑。此处,另有南宋王大通的“凤山”两字,高约一米。而另一侧是与包家山交界的凤凰泉,泉后石林上刻有“(高)大光明”。由于年代久远,历经风吹雨打,石刻的第一个字已经模糊地难以辨认了。宋亡元立后,几经周折南归的南宋诗人也曾是宫廷乐师的汪元量面对废墟,潸然泪下:“美人未去时,朝理绿云鬟,暮吹紫鸾笙。美人既去时,阁下麋鹿走,阁上鸱枭鸣。”古人悲伤,今人感慨,月岩望影,希望能窥见当年繁华的影子。
沿着蜿蜒的宋城路,来到凤凰山脚下,一边是凤山新村,一边是高高的围墙。围墙内,不是别处,正是当年高宗处理政务,每天召见群臣商讨国事的垂拱殿旧址。垂拱而治,这是一个所有皇帝都乐于见到的理想状态,内忧外患不断的宋朝自然也不例外。所以,临安南宋皇宫和汴梁北宋皇宫一样,都有此殿。围墙外,马路的另一侧,成片低矮的老房子,破旧不堪。穿着睡衣的大妈大婶穿梭于狭小的弄堂里,还有那孤独的老人坐在门前凝望着往来的行人小贩。这就是现在的皇城根下。此情此景,如若不说,恐怕谁也难以联想到八百年前富丽堂皇的皇宫。
再往复兴路方向,就是当年宋高宗躬耕的八卦田遗址了。《宋史》中有这样一首描述皇帝亲耕的乐章:“勤劳稼穑,必躬必亲。为籍千亩,以教导民。帝出乎震,时维上春。天颜咫尺,望之如云。”定都临安后,宋高宗赵构为了表示对农业生产的重视,采纳礼部官员的提议,开辟籍田,在每年春耕开犁时,亲率文武百官到此行“籍礼”,执犁三推一拨,以祭先农,祈祷农业的丰收。步行进入其中,有如世外桃源,远处水车转动,近处游人垂钓,湖中轻舟荡漾,宁静而安详。过了桥,就是八卦田了。经过整修,基本恢复了原貌,中间是阴阳鱼的图案,周边呈八卦状,不同区域种植着不同的植物,向日葵、玉米、豇豆、番薯……前来拍照采摘的市民游客络绎不绝,其乐融融。
往北,经过凤山门,则是太庙、三省六部的遗址。太庙,原为南宋“御街”所在,是古代帝王祭祀祖宗的宗庙,始建于南宋绍兴四年(1134年)。三省六部,则是南宋的中央行政机构所在地。这些建筑,尽管现在都只剩下断壁残垣,但并不妨碍体现宋代香糕砖的浑厚夯实。落日余晖中,伟岸的倒影似在倾诉历史的沧桑、岁月的沉浮。
感受南宋文化
南宋,这是一个偏安政权,政治上,一味地屈辱求和。但这也是中国古代文化历史上最光辉灿烂的时期。由于农业和手工业的长足发展,商品经济达到了空前的繁荣。南宋时期开辟的海上丝绸之路,将中国的陶瓷、茶叶、丝绸等大量运往世界各国。据了解,当时的南宋与海外60多个国家保持着经济贸易往来。文化上,程朱理学最终形成与儒学各派百家争鸣;文学创作方面,宋词虽比不上唐诗,但南宋词就数量和作者来说,远远超过了北宋。李清照、陆游、辛弃疾、杨万里、姜夔等都是南宋杰出的诗人。另外,史学、绘画、书法、雕塑、音乐、舞蹈以及戏曲等都欣欣向荣。
近些年来,随着考古挖掘工作的开展,南宋文化也越来越受到人们的关注。
离开太庙,观察记者继续向前行进,来到了鼓楼边。据考证,鼓楼就是南宋时期的朝天门所在地。现在的鼓楼基本上是明清时代的建筑。
再往前,就是今日的南宋御街了。
中山路的前身就是南宋御街。这是杭州最古老的大街,隋唐时就有了。民国时,这条路名为江墅路。至1945年,抗日战争胜利后,为纪念孙中山先生,改为中山路。据传,御街最早是为南宋皇帝到景灵宫祭祖而修建的。因有十里之长,故名“十里天街”;又因其专供皇帝车驾通行,禁止官员百姓通行,故又名“十里禁街”。元朝建立后,御街的功能也就消失了,路面日益损坏,两旁的栅栏也不见了。到了明清,御街的名称也消失了,这只是一条贯穿南北的大路而已。
修复后的南宋御街宽约13米,基本上延续了南宋时期的规模。走在当年皇帝专用的通道上,一种无比自豪的感觉油然而生。虽不见南宋特有的木格子长窗,但是经过修复的中式建筑加上原有的民国时代的西式洋楼,也是别有一番古韵。一路上,老字号店铺鳞次栉比,如张同泰医馆、豫丰祥百货、邵芝岩笔庄、奎元馆、九芝斋、张允升百货、万隆火腿庄、景阳观、胡庆余堂,方回春堂、孔逢春香粉号……御街两旁商铺林立,古已有之。南宋杭州文人吴自牧在《梦梁录》中描述道,“杭城大街,买卖昼夜不绝,夜交三四鼓,游人始稀;五鼓钟鸣,卖早市者又开店矣……大抵杭城是行都之处,万物所聚,诸行百市,自和宁门杈子外至观桥下,无一家不买卖者。”由此可见,当时的繁华。
南宋御街分为南、中、北三段。南段以和宁门外(今凤山门外)为起点至朝天门(今鼓楼)清河坊止,因靠近皇宫、三省六部、皇亲国戚文武百官的聚集地,消费能力最强,故以高端商品为主,多为奇珍异宝、新潮奢侈之物。中段,也就是今日的中山中路一带,是当时京城的综合商业城,三百六十五行,样样齐全,老店名店云集,大大小小的店铺,林林总总。商贾百姓往来其间,数着“交子”,做着买卖。而北段,则是商贸与文化娱乐相结合的特色街。据悉,这里有当时京城最大的娱乐中心—北瓦,日夜表演杂剧、傀儡戏、杂技、影戏、说书等。不难想象,当年的民间艺人手执纸扇,眉飞色舞地述说着梁山泊英雄好汉的故事。
此外,在中山路一带,至今仍保留着南宋词人陆游、朱淑真等人的故居,真实地再现了南宋时坊巷市的状态。而一些坊巷的名字也是一直沿用南宋时的名字,如太平坊巷、白马庙巷、清河坊等。
清河坊,在南宋时曾是皇亲国戚的聚居地。南宋太师张俊因帮高宗复位有功,深得皇帝的喜爱,晚年被封“清河郡王”,在今太平巷一带建立了清河郡王府,故这一带被称为“清河坊”。如今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清河坊,浓缩了八百年的历史变迁。徜徉其中,一股浓厚的历史文化气息扑面而来。这里中医馆、古玩店云集,传统民族手工艺品遍布,还有那身穿长衫的“茶博士”挥舞着长嘴壶,吆喝着“喝茶了”……南宋时期,茶肆兴旺,饮茶盛行,有古书记载:“上而王公贵人之所尚,下而小夫贱隶之所不可阙。”日本现在的“抹茶”就是在那个时候传播过去的。
微风中,旗幌招展,大大的“南宋定胜糕”字样映入眼帘。关于南宋定胜糕,有这样一个故事:宋朝建炎年间,金兀术和韩世忠大战苏州城外。这一仗足足打了七七四十九天,打得天昏地转,双方僵持不下。正当韩世忠一筹莫展之际,苏州百姓送来了几箩甜糕,慰劳士兵。韩世忠接过一看,这糕点式样很别致,两头大,中间细,蛮像个定样,便伸手取过一块,一掰,只见糕里有张纸条,上面写着四句话:“敌营像定榫,头大细腰身,当中一斩断,两头勿成形。”韩世忠很稀奇,连忙招呼夫人梁红玉过来,夫人一看说:“老百姓真是知道将军的心事,你看,这四句话不是明明告诉我们金军的阵势吗,老百姓摸得清,看得明,真是个好消息!” 于是,韩世忠连夜调兵遣将,像一把飞刀,直向敌营拦腰杀去。顿时,金军军心大乱,众金兵像掐了头的苍蝇,南北两头,只顾自己夺路逃命。一路逃到镇江附近被早已赶到的梁红玉的精兵迎头一阵痛打,死伤大半;一路在太湖里遇上了风暴,溺死无数。太湖一仗,韩家军大获全胜,苏州百姓送的定样糕,立了大功。因为定榫和定胜谐音,韩世忠就把这糕取名为“定胜糕”。
吆喝声悠扬远去,嘴角挂着“定胜糕”的残渣……
南宋王朝的历史渐行渐远了,但南宋文化却深深地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杭州人。在宋城影视基地内,每天都上演着宋城千古情;得益于诗词的“楼外楼”和“梦梁楼”,每天依旧做着南宋时期流传下来的“宋嫂鱼羹”、“西湖醋鱼”等南料北烹的杭帮名菜,招揽天南地北的客人。